【梅花評論】是明槍也是暗箭？ 大陸因素對台參與CPTPP之機遇及挑戰

柳金財/佛光大學公共事務學系副教授暨澄正書院主任

日前行政院經貿辦召開台美貿易倡議談判會後記者會，宣稱針對台灣加入「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步協定」（CPTPP）進度，提出成員國曾於四月舉行過一次資深官員會議，各國私下交換意見；但並未討論成立新入會國工作小組的會議，尚未訂在會議議程中商議討論。換言之，台灣能否於今年順利參與CPTPP ，尚待商榷及亟需努力。

CPTPP是一個高標準、全面性的區域貿易協定，英國已於2023年7月16日正式簽署加入，預計2024年底生效，成為第12個會員國；協定涵蓋人口將在英國入會正式生效後達5.7億，GDP合計將占全球15%，成為非常重要區域性經濟體；若大陸參與入會其人口將近20億，GDP合計將近全球35%。

為避免台灣經濟進一步邊緣化，民進黨政府宣稱一直積極要參與該協定。在2021年9月16日大陸提出申請後，台灣也於9月22日接續提出申請入會。兩岸是否同時入協定，或前後入協定，甚至一方參與一方被排除， 引發諸多關注及討論。

首先，大陸可能採取直接反對和否決方式，讓台灣無法跳脫繞開大陸因素及其影響作用。儘管先前民進黨政府也提及2021年日本是輪值國，對台灣參與CPTPP 是適當時機；現宣稱2024年加拿大輪值國也是時機，但似乎是雷聲大雨聲小，顯然台灣要參與CPTPP，無論是間接或直接皆無法跳脫繞開大陸因素及其影響作用。

就直接方面來說，大陸已經公開反對台灣參與，認為這違反一中原則。由於參與CPTPP是經由會員國採取共識決而決定，台經貿辦也表示若大陸先加入對台不利。現兩岸敵對螺旋上升，賴清德主政下更高於蔡英文。兩岸在無外交休兵默契下且敵意更深下，毋庸置疑，大陸運用其在國際社會所構建一中體制，加大力度壓縮排擠台灣國際活動空間，幾乎是不證自明、預料之事。民進黨政府說法，似乎若一旦台無法參與，則可將責任甩鍋於大陸打壓，這凸顯兩岸治理能力不足及欠缺運用多元政策工具。

其次，大陸可能從間接途徑反對阻礙台加入，台灣仍然無法繞過大陸制約。2023年7月16日CPTPP執委會聯合聲明宣稱，歡迎符合高標準且已展現遵守貿易承諾紀錄的經濟體申請加入。台外交部重申，台灣經貿體制已符合CPTPP高標準，CPTPP應儘快就新申請經濟體審查機制達成共識，並儘速成立台灣入會工作小組，共同為所有CPTPP成員及區域繁榮創造福祉。

CPTPP的成員國目前成員包括澳洲、汶萊、加拿大、智利、日本、馬來西亞、墨西哥、紐西蘭、秘魯、新加坡及越南等11國，英國另於2023年7月16日正式簽署加入，預計2024年底生效，成為第12個會員國。這當中除日本、加拿大、紐西蘭、澳洲、新加坡支持台灣或大陸較為穩定外，其餘與大陸交好皆無與台灣具邦交關係，若大陸透過這些國家反制，基於協定成員採取一致性共識決，台灣加入CPTPP 充滿不確定變數及風險

復次，若大陸先參與入協定後，再反對台加入比例上升。2021年9月16日大陸提出加入CPTPP後，同年9月22日台灣立即申請，由於加入CPTPP係採共識決，顯然民進黨政府已認識到若大陸捷足先登搶先一步進入，後再反對台灣參與，台灣經濟發展及在區域經濟中地位，最終將陷入「雙重邊緣化」困境。

馬英九主政時期，台灣本來在九二前提下，希望參與大陸主導RCEP及日本所主導CPTPP。台灣強調加入CPTPP，可以強化與各會員國供應鏈韌性，並保障區域內及全球經濟安全；主要訴求是希望CPTPP成員國，儘速組成台灣成立入會工作小組，審查台灣的體制、所承諾的範圍，證明台灣可以遵守高標準的貿易規範。

再者，台灣能否參與協定因素關鍵在於陸方。台灣承諾將不斷公開透明、自由化，推動政府業務運作行政程序簡化、資訊透明化，不斷與會員國政府協商談判，這些對台灣加入CPTPP固然會有加分效果。然而，大陸因素挑戰可能是最大阻礙，不僅可以直接反對也可以透過第三國反對之。

大陸外交部、國臺辦對台灣申請參與CPTPP聲明表示反對。民進黨政府曾反擊這是「無理干涉與阻礙言行」，並批判大陸當局長期以蠻橫手段，在國際間操作「一個中國原則」的政治框架，試圖矮化臺灣，阻擋台參與國際經濟組織或協議。

最後，民進黨政府申請加入CPTPP，係循世貿模式「台澎金馬個別關稅領域」為名申請，並非以頗具政治圖騰及正名意涵的「台灣」為申請名稱，這種以「經濟實體」概念而非「政治實體」訴求做法，一方面凸顯出民進黨政府對參與CPTPP表現出一定程度的務實態度；另一方面也凸顯在名稱不要刺激挑釁大陸當局，避免橫生枝節。

兩岸若同時加入CPTPP，因先前ECFA後續協商尚未完整，包括台灣除面對早收清單以外的服務與農工產品市場開放壓力外，也會遭遇兩岸貨幣清算機制正式啟動、陸資企業及金融業來台由於2014年反服務貿易運動，終止兩岸服務貿易協定商議，這些對大陸充滿限制性及歧視性的兩岸經貿法規，皆會面臨要求正常化及自由化之挑戰。

目前大陸宣布對台逐步減少ECFA逐項產品關稅減免優惠，包括2023年12月21日石化業12項產品及2024年6月1日宣布134項產品。兩岸一旦參與CPTPP，終究台灣必須對大陸在市場上彼此更加開放、自由化。大陸與台灣均是2021年9月正式向CPTPP遞交加入申請，且皆積極表態參與的意願。台灣加入CPTPP可強化供應鏈韌性，民進黨政府持續推動與成員國進行非正式諮商，規劃組團到各成員國尋求支持，希望意見領袖形塑對台有利入會審查機制。

台灣強調加入CPTPP可以強化成員國供應鏈韌性，並且保障區域及全球經濟安全。至於參與CPTPP進度，隨著英國入會案通過，擱置逾兩年的台灣與大陸入會案有望被拿出來討論。2024年CPTPP主辦國為加拿大，台灣與加拿大甫完成投資促進及保障協議（FIPA）談判，證明台灣是接受高標準區域，CPTPP最快於本年底有望討論到台灣和大陸入會案。 

然而，兩岸當局在無「九二共識」政治基礎上，難以重啟對話協商機制，反致彼此政治對立更形嚴重。當大陸也申請加入CPTPP時，已使得台灣入會案程序出現變數，大陸當局已公開反對台灣加入，認為違反「一個中國原則」。若大陸提早台灣加入先成為會員國，則必然會增加台灣與大陸協商成本；或者陸方可以透過其友好國家，行使不同意權。

是故，無論如何，台灣皆無法繞過大陸因素阻礙及挑戰。當初台灣為拉攏日本對台加入CPTPP的支持，從禁止到允許日本核災區福島五縣農產品入台，然仍無法順利達成加入CPTPP 目標；即使允許美國萊豬進口來台，也無助於與美國簽署自由貿易協定(FTA)及雙邊貿易係協議(BTA)，或參與印太經濟框架（IPEF），而美國自己本身並未參與CPTPP ，又遑論如何協助台灣參與。

這顯示美日挺台力度，並非完全想像中強烈及堅定不移。兩岸當局目前既無九二共識基礎，且台灣也對陸產品2509項產品具貿易歧視，而陸也對台展開貿易壁壘調查。大陸分別對ECFA早收清單12項石化產業及134項商品，取消關稅優惠減免措施。兩岸貿易壁壘逐漸升溫及關稅減免優惠取消，這將增加台灣商品成本及降低其競爭力，從而降低台灣貿易出口量。

儘管台灣已是世界貿易組織(WTO)、亞太經濟合作理事會（APEC）等國際經貿組織的成員，對外參與任何區域經濟合作及協議的談判，為其既有國際權利。然兩岸當局在欠缺「九二共識」的政治前提上，不僅既往23項協議難以順遂履行；同時，因無法展開對話、協商難以形成新的協議，更遑論協商討論同時或前後參與CPTPP課題呢？相對於兩岸前後在2002年參與世界貿易組織，分別成為143及144個成員的國際政治經濟環境，眼下國際環境當是更為嚴峻及惡化。

台灣固然需要一直加強與其他成員國對話協商，但反而因無九二共識而無法與陸展開對話談判。大陸因素既能成為明槍，也可能成為暗箭，既難躲也難防，台灣若是捨近求遠、捨本逐末，如此冀圖參與CPTPP ，恐怕是緣木求魚一廂情願，難以達成的成為一種不可能任務。甚至戰略的錯誤，無法用各種戰術來彌補。

※以上言論不代表沒梅花媒體集團立場※

梅花新聞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