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月以來中日交惡,日本首相高市早苗11月7日在國會答辯中關於「台灣有事」的發言,掀起一輪外交風暴;不過事發第一時間,大陸就祭出寫於1945年的《聯合國憲章》「敵國條款」,引發關注。學者則認為,陸方的動作是一種「經過計算的戰略語言選擇」:並不是在為對日動武鋪路,而是在重新定義話語權;北京不是要「做」什麼,而是要告訴所有國際社會成員,包括美國和日本,「你是誰」。
蔡鎤銘:北京要把日本拉回戰後歷史起點
所謂「敵國條款」,指二次世界大戰後由世界反法西斯同盟,在《聯合國憲章》對日本、德國、義大利等二戰軸心國所訂定的約束性條款,若日、德、義等法西斯國家有再次實施侵略政策的任何步驟,中法俄美英等聯合國常任理事國,有權對其採取直接軍事行動,無須安理會授權。換言之,中國大陸只要認定今日的日本有任何軍國主義復辟傾向,可主動向日本開戰。
由於台灣輿論似乎對陸方所提的「敵國條款」少有著墨,大陸這番動作有何用意?中國「制裁」日本,是否不只是否定高市言論,而是還有打破美國新戰略布局的意圖?
對此,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兼任教授蔡鎤銘指出,若只把北京重提「敵國條款」理解成對高市早苗一句失言的情緒性反擊,其實是嚴重低估了這個動作的政治層次;「這並不是單點回應,而是一種經過計算的戰略語言選擇。」
蔡鎤銘說,首先必須說清楚,北京很清楚「敵國條款」在現行國際法中的實質效力有限,幾乎不可能成為立即可用的軍事法律依據。因此,這並不是在為對日動武鋪路,而是在重新定義話語權。換言之,北京不是要做什麼,而是要告訴所有人「你是誰」。
他認為,日本近年來在安全政策上的變化,無論是修憲討論、軍費暴增,還是頻頻將手伸向台海議題,都已明顯超出戰後「和平國家」的自我定位。高市早苗的「台灣有事」說法,正是這條越線軌跡上的一個象徵節點。北京選擇以「敵國條款」回應,就是要把日本重新拉回戰後歷史的起點,提醒東京,它並不是一個可以任意介入他國內政的「正常強權」,而是一個侵略歷史尚未真正清算的戰敗國。
「更重要的是,這個動作其實是衝著美國去的!」蔡鎤銘說,美國近年在印太戰略中,刻意淡化日本的侵略歷史,將其包裝成「民主同盟的支柱」,為日本軍事正常化提供正當性。北京翻出「敵國條款」,等於在國際敘事場上打斷這條敘事線,逼所有人重新面對一個不太好回答的問題:如果戰後秩序的核心是反法西斯與防止軍國主義復辟,那麼今天美日聯手推動的戰略重組,究竟是在維護秩序,還是在鬆動它?
因此,蔡鎤銘認為,中國所謂的「制裁」或反制,真正目的不在於懲罰日本某位政治人物,而是試圖干擾甚至破壞美國正在搭建的那套新安全框架,讓日本再度成為地緣政治的「正常軍事國家」。這是一場敘事戰,而不是即刻的軍事或經濟戰。
趙建民:陸方政治宣示「反制台灣地位未定論」
文化大學國家發展與中國大陸研究所兼任教授趙建民則表示,《聯合國憲章》中的「敵國條款」,針對德日等軸心國,但是這兩個國家都已經成為戰後新秩序的重要構建者,因此聯合國內部曾經多次討論刪除,但因涉及程序繁雜未能完成,但從法律上要執行該條款已幾乎無可能。
趙建民認為,中國大陸重新引用《聯合國憲章》「敵國條款」,不是提供武裝攻日的合法性,而是政治宣示。最近以來,台美雙方都引用聯合國2758號決議,證明台灣地位未定,美國在台協會AIT甚至公開表達此一想法。因此,中國大陸國際外交的重點之一,就是從國際法及國際現實的角度,反制台灣地位未定論。
趙建民指出,例如今年5月中國大陸領導人習近平訪問莫斯科前夕,在俄國發表文章,從聯合國的歷史意義,說明中俄關係的重要;7月24日,川普致電習近平,習近平強調台灣回歸中國是戰後國際秩序的重要組成部分。可見中方開始從國際歷史以及國際法的角度,圍堵台獨擴散。
「中國大陸此舉的另外一層意義,是針對高市早苗的右派傾向,」趙建民表示,高市早苗過去曾經訪問靖國神社,加上她對中日歷史的看法,更因為最近日本國內有關是否允許核子武器的相關論述,都增加了中國大陸以二次大戰的歷史,要求回歸日本戰後和平憲法的本意。



